分析 | 拜登之隐，拜登之困，拜登之尬
【编者按】未来的美国人，在回顾这特别的2020年时，一定也会回想起这一年奇怪的竞选。拜登，作为一位众所周知喜欢面对面交流的总统竞选人，在这一年却收起了热情伸出的手，戴上口罩，并劝告他的选民保持社交距离。
美国的一切，都在这一年被打上将来也无法消除的烙印。（编辑：新约客）
与选民通过屏幕联系的拜登多少有些尴尬。拜登的竞选团队表示，他们对社交距离的明显关切主要是为了公共安全。“当我们考虑如何组织一场活动时，首要考虑的是，我们如何确保不会对社区构成威胁？”
文：魏谷子
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，不代表《纽约时间》立场。
自新冠大流行以来，拜登的选举一直采取泡泡（注：bubble。指封闭空间）战术，即便劳工节之后决战阶段的露面，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律。这不仅遭到川普和右翼的抨击嘲讽，如今连民主党内部和左翼也开始担心这是一个问题。
纽约时报形容，拜登在大流行时代的竞选亮相，就像大流行时代的美国职业橄榄球联盟（NFL）一样——安静、怪异，几乎没有粉丝。几乎没有实物证据能显示拜登出现过，他的访问事先很少公开，后勤细节也被严格保密，在活动场所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接近他。
丽塔·福克斯是拜登的一名支持者，来自佛罗里达州圣彼得堡市，她不得不给坦帕论坛报的一位编辑朋友打电话，才搞清楚拜登在哪里。福克斯最后也没法见到亲见拜登，而是站在坦帕湾海盗队主场雷蒙德·詹姆斯体育场的对面，靠近希尔斯伯勒社区学院的入口干候着。
拜登上周在那里举行了一个退伍军人圆桌会议，在一个体育馆里，稀稀落落十几个经过消毒和社交疏离的客人，体育馆的活动看台仍是折叠着靠墙的。不允许拉拉扯扯、触摸候选人或拍照。
拜登的竞选团队说，采取这些措施是为了确保最大限度地防止冠状病毒。这样做还具有战略性的选民推广目的，因为通常会吸引大量的当地新闻报道，并被数以万计的选民在线观看。而且也符合竞选团队的总体理念，即几乎所有传统的面对面推广方式都已停止，包括敲门、大规模分发标牌和大型集会。
随着拜登在关键战场州重新开始竞选活动，他的访问明显带有一种隐蔽性。拜登广为人知的一个特征，就是热衷于面对面竞选、深入群众、在绳线边逗留（注：名人和大众间的区隔栏），现在这么做显得很不协调。
劳联-产联（AFL-CIO）的宾夕法尼亚州分会主席里克·布鲁明戴尔认为，拜登太喜欢跟人握手拍后背了，这么干会要他命的。他在劳动节那天和拜登一起访问了宾州哈里斯堡市。
拜登竞选的重点是，他远离支持者的苦心证明他关心他们，而川普坚持举行集会表明他只关心自己。拜登本周一在威斯康星州马尼托瓦克市的一个铝制工厂露面时，批评起川普的集会，说去的人都挤得紧紧的，冒着传染的危险，大多数人都没有戴口罩。“但川普不会有事。他会安全地保持距离”。
但拜登如此谨小慎微，还是引发了很多民主党人的焦虑，他们认为拜登和川普干仗的的行动和热情都存在不足。如果和对手比起来更显寒碜，川普可谓大张旗鼓，他完全恢复了竞选活动，在佛罗里达和德克萨斯，支持者的船队千帆竞发。
“我真的很怀念能够牵手、握手的日子，但现在不能那样做。”
有点尴尬的是，拜登上周在佛罗里达州第一站迎来的最热烈鼓噪，来自聚在坦帕湾大道旁的大约50名川普支持者。他们的人数比拜登支持者多出约两倍，呼声大大超过了拜登支持者，大多没有戴口罩。他们嘲弄拜登支持者的示威昏昏欲睡（sleepy），或者高喊隐拜登（Hidin’ Biden）。
相比之下，拜登的支持者表示，他们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过于激进地显摆自己，并欣赏拜登的低调存在。丽塔·福克斯说：瞌睡不是挺好吗，如果能有一个让我晚上睡觉的总统，那就太好了。
无论对候选人、工作人员、随行人员还是选民来说，这场竞选都没有什么正常可言。但在拜登身上，这种反差可能尤其突出。在50年的政治生涯中，拜登曾是一位活力四射的竞选演说者，他一直善于利用群众的能量，他喜欢面对面交流已是众所周知，在办公室里也是如此。
但现在，77岁的拜登处在严格限制的泡泡中，他那一套特长很难施展。作为民主党试图干掉川普的利器，拜登被视为大熊猫似的宝贝玩意，这本身就可能让人困惑。
“我是个触觉系政治家（注：tactile。指零距离接触。），”拜登上个月宣布他将有限重启活动时说。此前几个月，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特拉华州的家中。“我真的很怀念能够牵手、握手的日子，但现在不能那样做。”
对于一位触觉系政治家来说，现在真是个复杂的时期。拜登习惯于亲密过头、勾肩搭背和热情拥抱，去年因几名女性指控他“不恰当的触碰”，他的竞选甚至差点黄了。现在却摇身一变为可能是美国最引人注目的社交疏离实践者。
至少可以说，这一转变并不容易。康涅狄格民主党人、前国会参议员克里斯多夫·多德是拜登密友，他认为与其说是讲台和人群，不如说拜登怀念的是绳线，那就是他建立联系的地方。“他是一个面对面的政治家，而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多了”。
如果你的竞选几乎禁止所有融洽（togetherness）接触，那如何能让整个国家团结（together）起来？最近几周，随着拜登在几个战场州重新浸入亲身竞选活动，这种尝试的尴尬已经表现出来。
密歇根州民主党国会众议员黛比·丁格尔评价说，拜登是一个天生的人际连接器。通过口罩与人联系要困难得多，更不用说通过屏幕了。丁格尔说：“对每个人来说，在大流行中竞选都是一种调整，但对拜登来说更是如此。”
拜登的竞选团队表示，他们对社交距离的明显关切主要是为了公共安全。“当我们考虑如何组织一场活动时，首要考虑的是，我们如何确保不会对社区构成威胁？”拜登的竞选副经理凯特·贝丁菲尔德说。她认为即使是在传统的选举年，竞选活动通过当地新闻对访问的报道，也会比通过候选人面对面，接触到更多的选民。
“你不露脸，就不会赢。”
批评拜登过于谨慎的人认为，他有时会走得太远，一些措施带有作秀的味道。密尔沃基是摇摆州威斯康辛最大的城市，上月给民主党代表大会投入巨大的时间和资源，可即便如此，竞选团队竟然拒派拜登的竞选伙伴卡玛拉·哈里斯前往该州，哪怕只是简单地礼节性露面，何况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在该市的影响力仍在缩小。贝丁菲尔德则认定，环境暂时还不安全，哈里斯不适合来。
上周四晚上，拜登在宾夕法尼亚州参加了一场CNN的市政厅活动，选民们分散在他们的汽车里，就像他们正在观看一部汽车电影一样。川普当晚在威斯康星州的集会上立即嘲笑了这种景象，说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事情，而CNN则赞美说又美又安全。
即便如此，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拜登支持者都认可这种做法。来自佛罗里达州祝贺城的戴夫·芬尼根说：“我们不需要大吵大闹来证明我们的热情。”
芬尼根当时站在基希米市的一家7-11门前，希望在拜登上周二晚抵达那里参加拉美裔传统月活动时，能看一眼他的车队。现年78岁的芬尼根举着“川普说谎，20万人死亡”的牌子，他对川普的主要不满在于后者对冠状病毒的处理，特别是6月份出现的超级传播者事件。
芬尼根说的是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、川普的支持者、披萨大亨赫尔曼·凯恩。凯恩6月份参加了在俄克拉荷马州塔尔萨市举行的总统集会。集会后不久，他的病毒检测呈阳性，并于7月30日死于并发症。目前仍不清楚凯恩是在哪里感染的，他生病前旅行了很多地方。
芬尼根说，川普显然不尊重他的追随者的安全，“他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，让他们可以生病，而他站在离所有人40英尺远的地方。他根本不在乎。”芬尼根在今年春天也染上了这种病毒，后来康复了。
街对面，规模大得多、声音更亮的川普支持者聚集在入口处，嘲笑拜登的到来。同样，几乎没有人戴口罩，有些人似乎故意靠近拜登的支持者以进行嘲弄。
拜登的支持者大多对这种挑衅耸耸肩，但对这种对比感到自豪。“拜登正在树立一个榜样，告诉大家总统在大流行期间应该如何发挥领导作用，”迪伦·赫勒布兰德说。他站在基希米的奥西奥拉遗产公园外等待拜登的到来。他说，他根本没有被川普的支持者吓倒：“他们只是噪音。”
赫勒布兰德说，相比之下，拜登代表了一种更安静、更负责任的选民共识，也就是戴口罩的多数派。他认为，任何人都不应该把拜登有限的亲身登场，误认为不作为或缺乏决心。
几分钟后，拜登的车队缓缓驶出192号高速，他似乎透过雪佛兰萨博班的有色玻璃挥手致意。他在几秒钟内经过，消失进一个侧门，几乎看不出来过这里。
但拜登的策略让一些党内官员着急上火。蒙大拿州民主党国会参议员乔恩·泰斯特最近敦促拜登，最后几周务必花更多的时间露面。泰斯特说：“拜登具备了赢下这次选举的一切条件，但川普是一个狂热竞选者，他喜欢出去举行集会，我认为拜登只需要以负责任的安全方式，出去和人们交谈，告诉他们他对国家的愿景。”
泰斯特对四年前希拉里的惨痛教训心有余悸，那就是：“你不露脸，就不会赢”。
右翼的指责：歇工太早
右翼老牌杂志国家评论（National Review）认为，虽然左翼对拜登泡泡战术的辩解可谓煞费苦心，但这依然像民防警笛已经响起，随着关键战场州亚利桑那州和佛罗里达州的民调差距越来越收紧，民主党人的神经开始紧张起来。
如果拜登最后搞砸了，这种谨慎过头策略会成为他失败的罪魁祸首。该刊认为，一个政党都会尽量避免重犯最近的错误。但拜登这番骚操作有重蹈覆辙之忧。
四年前，关于健康状况的阴谋论，一直困扰着希拉里的竞选，虽然左翼对这些说法不屑一顾，但希拉里在911公共活动上似乎晕倒的那一刻，肯定伤害到了她的优势。此外，在输掉大选后，希拉里被批评在威斯康辛州的竞选力度不够，甚至大选期间没有去过那里。
可与如今的拜登相比，希拉里看起来像个工作狂。拜登是在基诺沙发生骚乱后才访问威斯康星州的，之前也已经快600天没有光顾。
盯着这事的人士已经开始追踪，拜登的竞选日程发过多少次和多早时间的收工通告（注：full lid。指提前向媒体发出信号，接下来不会再有公开活动，也不会回答问题。）。金斯伯格大法官去世后的第二天，这个时间点是上午9点。在九月这个真正的竞选季，有四分之一的日子是在中午之前。
总统职位是一份非常苛刻的工作，不应该，往往也没办法，每隔一天就在中午之前结束工作。该刊认为，川普的声名狼藉，一部分就是因为所谓的行政时间过长（注：Executive Time。每天11点上班前，有两小时私人时间专供川普看电视、打电话和发推特。），甚至是个深度Fox电视迷。这种心不在焉的程度，对川普的执政没有什么好处。
“不要挨家挨户地拉票，也不要举行选民登记活动。”
拜登自己出场少可以理解为策略，就如右翼媒体所怀疑的那样，他可能是想出其不意。比如现在显得老迈不堪，到时候在和川普辩论时，突然来个满场鸡血，就会一击成功。
民主党人真正着急的是这种龟缩战术，已经切切实实影响到至关重要的线下选民登记。在全美最大的摇摆州佛罗里达州，共和党的选民登记，和民主党的传统差距，已经缩小到了史上很小范围。最近民调显示，拜登和川普在佛罗里达州的支持率基本持平。
佛州的民主党高层和长期活跃人士私下里越来越多地抱怨，拜登的竞选团队给他们带来了压力，要求他们不要挨家挨户地拉票，也不要举行选民登记活动，因为冠状病毒可能会扩散，而且担心会影响拜登在疫情问题上传达的信息。
佛州选举部门最近公布的数据显示，川普竞选团队发起的登记选民行动，已将该州民主党的长期优势缩小到不足18.5万名选民，共和党的差距仅有1.3个百分点。
迈阿密市民主党州参议员杰森·皮佐哀叹现在已经太晚了，“我们没有做出反击，共和党人天天上门，虽然把很多选民惹毛了，但并不意味这些人因此会跑到民主党这边来，事实证明，他们的策略是有效的”。
数据显示，8月共和党新登记的选民近5.8万人，创下党内纪录，相比2016年同期，增加了91%。8月新登记的共和党人数量，比新登记的民主党人数量多了41%。与此同时，8月新登记的民主党人数量，相比2016年同期，低了6%。川普的佛州竞选主管苏西·怀尔斯说，他们最主要的办法就是上门。
2016年，民主党在佛州新登记的选民比共和党多32.7万，当时川普以略高于1个百分点的优势赢得该州。现在，共和党将民主党的优势减少了44%。而据奥巴马的竞选顾问说，上门登记选民的做法过去由民主党和自由派主导，是奥巴马2008年和2012年在佛州获胜的关键因素。
一方面，拜登的竞选团队被透露反对上门登记选民，但同时，拜登对种族正义的上街示威活动却表示支持。一位曾参与州选民登记活动的佛州高级民主党人说：“登记不可以，上街却可以，我不是非要联系在一起比，但我们可能做得有点过头了。”
佛州的选民登记于10月5日就要截止，民主党人已经几乎没有时间了。但拜登的竞选团队则表示不慌，佛州通讯主管卡莉·怀贝尔说：“民主党已经积累了压倒性的邮递选票优势。”